徐章明法译汉诗五首

从它的纤维渗入大地——

当大地饮毕，仅剩下一片

绉缩的云。失窃的宇宙

蜷进树根的辫子，盘成

葱绿——自由的瞬息

在我们的体内破壳，涡漩着

命运女神的血液前行。

一棵树行走在雨里，

在流泻的灰暗中从我们身边经过。

它负有天职，它从雨中滗取生命

像果园中的乌鸫。

雨停息，树也停下来。

它泛着光，静静伫立在闪烁的夜色中

像我们一样等待

雪花绽放在天地间的刹那。

夜里驱车穿过一个村庄，房子突然出现

在车前灯的闪光里——它们醒着，它们想喝水。

屋舍、谷仓、路标、无主的车辆——正在此时

它们披挂起生命的装束。人在睡觉：

有些人睡得安稳，另一些人神情紧张

仿佛为来生进行痛苦的修行。

虽入酣梦，却什么也不敢松开。

他们躺成放倒的木障，此时神秘路过。
 

村后，路在林中长久远足。

树，树在神会中默不作声。

它们有在火中找到的戏剧性色彩。

它们的叶子多么清晰，它们送我一路到家。

我躺下，半睡半醒，看见一些陌生的图像和符号

在眼睑后的黑墙上自行刻写。

一个巨大的信封正徒劳地钻进

梦与醒的缝隙。

用他服职的手套，一个人触摸世界。

他在中午小憩：把手套放在搁架上，

手套在那里突然生长，伸展

从里面蔽暗整个房子。
 

蔽暗的房子被春风包围。

“大赦”，低语在草地上传递，“大赦”。

一个男孩儿牵着一根直上云霄的隐线在奔跑，

他在云霄放飞的大梦，像只比郊外还大的风筝。
 

更远处，从山岗上，能看到绵延不尽的青针叶地毯

上面的云影

文丝不动。

不，她在飞向我们。

拖轮长满雀斑。它在内陆深处做什么？

这是一盏寒冷中熄灭的沉灯。

而树有冲动的神色。信号发往彼岸！

好像有几棵想要人把它们接走。
 

回家的路上，我看见戳破草地的鬼伞菌。

这是那个独自在黑暗地心啜泣已久者

惊恐失措的手指。

我们是大地上的。

托马斯·特朗斯特罗姆（瑞典）